第54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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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等那海棠禀完后,萧燕飞就放下了狼毫笔,让海棠去拿包玫瑰糖赏给绢儿,就打发她下去了。 ??小书房里,只剩下了萧燕飞一人,屋里屋外沉寂如水。 ??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。 ??萧鸾飞知道自己的身世,可崔姨娘却不知道这点,不然,崔姨娘肯定会把那天自己在听雨轩威胁她的那番话告诉萧鸾飞,那萧鸾飞对自己也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度了。 ??这对母女还真是有趣,真不愧为亲母女啊! ??问题是—— ??萧鸾飞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? ??若不是崔姨娘告诉她的,她又是从何人口中得知这个秘密…… ??总不能她和自己一样,也有什么奇遇? ??萧燕飞一手托腮,另一手随意地把玩着书案上的睡狐镇纸,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。 ??这件事太久了,很多证据怕是都消失在了过去这十五年漫长的岁月中。 ??要是单靠查十五年前的人证、物证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,总得有个突破口才行。 ??现在,萧鸾飞就是这个“突破口”! ??萧燕飞懒洋洋地打了个好几个哈欠,又去看她身前的那张绢纸。 ??牛黄、犀牛角、郁金、黄芩、山栀子、雄黄、黄连、朱砂各一两。 ??她正在默写“安宫牛黄丸”的方子。 ??萧燕飞又执笔,沾了沾砚台上的墨水,继续往下写。 ??梅片、麝香…… ??安宫牛黄丸出自《温病条辨》,不是秘方,方子也不复杂,她从前背过。 ??包括方子和制药手法,都还记得清清楚楚。 ??萧燕飞从容书写,这一次,一口气把方子写完了,收了笔。 ??绢纸上的这手簪花小楷已经练得十分娴熟漂亮了,简直就可以当字帖了。 ??萧燕飞喜滋滋地欣赏着自己这手漂亮的字。 ??“笃笃。” ??书案前的某扇窗户忽然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。 ??隔着半透明的窗纸,隐约可见窗外站在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形,长身玉立。 ??来人的身形是那么熟悉,萧燕飞只是看着轮廓,就认了出来,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。 ??她“吱”地推开了窗户。 ??顾非池就站在窗外,与她隔着窗四目相对,金红色的光线温柔地流淌在他乌黑的头发与衣袍上,英挺的眉目间有种光影流离的俊美,如琢如磨。 ??青年姿态惬意地倚靠在一侧窗框上,神情疏懒。 ??那么随性,那么优雅,那么赏心悦目。 ??“顾非池。” ??萧燕飞连名带姓地叫着他的名字,连眼皮都懒得抬了,就仿佛这是一件见怪不怪、稀疏平常的事情。 ??圣旨今天刚下,萧燕飞心中早有一种莫名的直觉,顾非池今天十有八九会来。 ??他果然来了! ??萧燕飞唇角扬起,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撒娇,娇声抱怨道:“你知不知道,你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!” ??顾非池莞尔一笑,淡淡浅浅的,仿如冰河乍融。 ??他的心情不错,顺毛儿捋:“我错了。” ??萧燕飞一个没忍住,笑出了声。 ??也不用她请,他就一点也不见外地一手撑着窗槛,纵身跃进了小书房里。 ??萧燕飞继续说道:“今天上午,我收到了皇后赐的祝嬷嬷;下午我和母亲进了趟宫,皇后还让我以后要听话,给他们通风报信呢。” ??虽然是在抱怨,但她的眉眼间丝毫不见沉郁之色,反而表情生动,顾盼之间,神采奕奕。 ??“真是麻烦极了。”萧燕飞认真地强调道,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清澈悦耳。 ??顾非池忍着笑,自在地在窗边的圈椅上坐下,眉目舒展,目光柔暖,煞有其事地颔首道:“确实很麻烦。” ??对对对。萧燕飞直点头。 ??常言说得好,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。 ??她因他受了什么委屈,自然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,否则,这水淹脖子的滋味熬得久了,可是会喘不过气来的。 ??萧燕飞又吐槽了一句:“别人还知道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,皇后倒好,连甜枣都省了。” ??这皇后也太不会收买人心了。 ??“那我给吧。”顾非池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酸枝木匣子,约莫就手掌大小,置于书案之上,推向了她。 ??给她什么?甜枣吗?!萧燕飞好奇地接过那匣子,打开了匣盖,里面赫然是一叠厚厚的契纸,压得严严实实。 ??她快速地翻了翻这叠契纸,这其中有地契、房契、银票等等,每一张银票都是五千两的面额,房契有京中的宅子,也有几处铺面,甚至还有一处在京郊的温泉庄子…… ??她小嘴微张,瞠目结舌。 ??本来,她还以为自己今天刚得了一万两的添妆当体己银子,已经相当富有了。 ??结果下一刻,就发现了更大的一笔财富—— ??这些契纸银票加起来,至少也得价值好几万两吧? ??“这些都是我的私产,不记在公中的。”顾非池执起酒壶斟酒,缓缓道。 ??荷花酒清雅馥郁的酒香在屋子里渐渐地弥漫开来。 ??萧燕飞鼻尖动了动,一脸艳羡地抬眼望着他:他居然有这么多私产,可真是有钱啊! ??看着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,顾非池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安适,就仿佛漫步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,他不需要提防,也不需要伪装,惬意而自在。 ??他微微一笑,又道:“我十二岁起就随父亲上战场,父亲说,我既然上了战场,那就不再是孩子了,男儿若是要使点银子,还要问家里伸手,不妥。” ??“从那时起,父亲就让我自己留下属于我那一份的战利品。” ??回忆起往事,顾非池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,“以后这些就由你收着吧。” ??这匣子里的东西他大概攒了七八年,连这一次他去青州剿倭寇刚分到的一万两也在里面了。 ??萧燕飞忍不住问道:“你确定这些……都给我?” ??她垂眸往顾非池藏在袖子中的右臂瞟去,忽然就觉得手上的这叠契纸沉甸甸的。 ??这些都是顾非池征战沙场,以血肉之躯拼来的。 ??她若是日后反悔,似乎好像会有点心虚呀? ??顾非池凝视着她,眸色深深。 ??女孩肌肤温润如玉,半披半束的青丝柔顺地披散下来,黑白分明的双瞳中情绪多变,一会儿艳羡,一会儿欢喜,一会儿又犹豫,一会儿又心虚,娇态毕露,明丽无双。 ??让他不禁想起他从前在东北深山雪岭中打猎时遇到了一头白狐,它周身的皮毛雪白无瑕,一双蓝眼在阳光与雪光的映照下剔透如水晶。 ??在一片冰天雪地中,白狐如流星般纵身飞驰,自由自在,狡黠灵活,显得生机勃勃。 ??当时,他手中的长弓已经拉满,箭尖也遥遥地对准了它,箭在弦上。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箭拿下它,但终究还是没有放箭,望着它消失在雪野之中。 ??顾非池很快回过神来,目光依然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。 ??而她呢? ??他想把她留在他身边。 ??这个念头明确地浮现在顾非池的心中,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。 ??顺着萧燕飞的目光去看自己的袖口,顾非池剑眉一挑,心中一荡,立刻就明白她在看些什么了,眸子里光彩洋溢。 ??他将袖口往上拉了拉,露出了右臂上的疤痕。 ??前年冀州的那支流箭一箭贯穿了他的右小臂,羽箭被拔出后,留下了两个微微凸起的肉疤,在白皙的肌肤上很是醒目。 ??萧燕飞的目光不由凝固在了那箭疤上。 ??只是这么看着,她就觉得很痛,又想起他的手臂被一箭贯穿的血腥场景。 ??那个时候,顾非池也一定很痛吧。 ??他征战沙场那么多年,不知道还受过多少次类似甚至是更严重的伤。 ??他明明是在保家卫国,明明是在护卫百姓,却还要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评价什么“顾非池生性残暴,心狠手辣”云云,他在战场上杀的明明都是该杀之人。 ??那些残杀普通村民的流匪不就地全杀了,难不成还要把他们招安后,再给那些个凶残无道的匪徒送个官当当! ??简直可笑! ??萧燕飞突然感觉到指下那凹凸不平的触感,肌肤温热,肌肉的线条流畅有力。 ??下一瞬,她的身子僵住了。 ??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在伸手在顾非池的手臂上摸了一把,而顾非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…… ??这这这……算不算占人便宜? ??萧燕飞仿佛触电似的,飞快地缩回了自己不规矩的手,指尖滚烫,似留有他肌肤的余温。 ??她又垂眸去看手里的那叠契纸。 ??耳边传来青年低低柔柔的嗓音:“帮我管着,免得我乱花,打仗没银子用。” ??“好吗?” ??他平日里清冷的声线此刻比春风更温柔,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挑,说不出的勾人。 ??第41章